說在開學前

在剛剛吸完塵的房間裡，我把剛剛收到從台灣寄來的書按著它們的大小排入的書架上。從維也納帶回來的展覽簡介和明信片裡挑選出幾張看得順眼的，用剛買的膠帶(安於小巧的膠台上)把它們錯落貼在書桌前之前始終空蕩蕩的空白牆上。前一陣子，我開始慎重地考慮為自己其實沒有多大的房間添加傢俱，從大的書櫃到瑣碎的文具，譬如膠台、迴紋針、筆心，甚至是沒什麼實用價值、純粹是裝飾用的燈具、盆栽。

1999年的夏天，媽媽陪著我提著一個旅行箱和一床棉被到師大路上的男一舍報到，我們一起把我的行李歸了位，到宿舍後面的雜貨店買了床墊和電風扇，在轉角的簡餐店吃了義大利麵後，媽媽就坐下午兩點多的飛機回南部了。至今那天的印象對我來說還是很深刻，因為在住進宿舍後的第二天就發生了九二一大地震。地震後的一天，宿舍停電，我就和一群已經搬入宿舍的同學到大安森林公園散步，然後去了一家師大路邊的酒吧。我記得當初我點的是一杯牛奶。

還記得當初在宿舍裡用著剛買的桌上型電腦選課時的黏膩悶熱和焦躁，在聽了許多學長姐的選課建議後，心中對日後的課程和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不過大學雖然是一個造夢的場所，其實也是一個讓理想幻滅的場所。在學校裡待得更久，知道學術圈子裡的運作和教授間的關係越多，其實只是見證這一個自己高中時的第一志願慢慢腐朽扭曲的過程。當初大二時的系刊(一場不夠歇斯底里的開場白)，應該就是我們一群編輯股心中苦悶的最佳寫照。

再過一個禮拜，德國這邊將開學。我看著課表和我書架上一系列文化理論書籍，反倒退縮了起來。「關鍵詞」、「文化理論詞彙」、「非物質社會」、「文化與社會」云云等書如何才能讓那些細碎的、光影般片段的、難以化約為理論的人生及曲折思緒涵納於鬆垮垮的理論詞語？這樣是否反倒把人生中感受細節和複雜意志中的靈光片段淘洗殆盡？到最後成為佩索亞說的「現實生活中我們感覺最深的事情都會變成幻覺」？

這些問題纏繞我許久，不過似乎沒有答案。就像是我們不能始終用這個不是那個不是的刪除方式來選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