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也許到不了你的手,但我要設法託我認為極可靠的人為我投遞—雖然我們所居住的這個瘋狂世界已無任何可靠的保障。我懇求你 — 只要門上敲起,我就無法寫完這個句子,因此請你當作是一個垂死者臨終的請求 — 如果你曾拋棄過一個信仰,請不要拋棄所有的信仰。你必能找到一個信仰來取代你失去的信仰,也許那是同一個信仰,只是面貌不同而已。
《喜劇演員》Graham Greene
在回到台灣的第五天,離開台北前的上午,在信義威秀看了林書宇導演兩部電影的合映。先是片長約30分鐘的《海巡尖兵》,接著就是他去年的作品《九降風》,前一部講的是軍中學長學弟間的關係,而後一部則是在談1997年一群高中生的青春紀事。在《九降風》片尾張雨生《我期待》的歌聲中,和大學時代的室友極有默契地靜靜聽完了歌,看完了緩緩上昇的字幕後,我們才下了樓,又走進了記憶中只來過一次的華納商圈中。
回到了嘉義,在家裡的電腦中找出了張雨生和陶晶瑩合唱《我期待》的mp3,反覆聽著,並試著去整理出始終揮之不去的感嘆。回到了德國,我持續聽著,聽著張雨生竭力重複著Say Goodbye 然後在曲末高亢而堅定地唱著「昂首闊步 不留一絲遺憾」,想到了當兵時的楠梓火車站、嘉義和台北,在高中以來十多年的日子和在電影院中看《海巡尖兵》時的驚懼和《九降風》劇中友情的傾頹四散 ……
怎麼可以「昂首闊步 不留一絲遺憾」?怎麼會?怎麼能面對記憶的散佚和分歧而坦然無所喟嘆?尤其是當你重新被拋擲到過去廣漠的記憶中而驚覺,過去和自己的缺縫距離拉大的同時,和他人過去的共同記憶亦越來越歧異,說話時的顧慮越來越多、人際圈越來越侷限……如此,我們怎麼能昂首闊步,怎麼能不遺憾?
這邊的告別只能是確認,確認自己被記憶拋擲出來的難耐罷了。所有的重述和記憶如同張雨生歌聲中的Say Goodbye,只能是一種拒絕的姿態,拒絕變動並用當下圈畫出一個中介於過去與未來間、微小的只容得下自身的空間。因為早已喪失和周遭的座標的聯繫,我們只能不斷地告別、不斷地堅強壯大也許早已不算數的記憶,來確認變動中早已模糊的面目。
也許就是源於這個原因,我從德國慎重其事帶回台灣的單眼相機,沒存下一張台灣的照片就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又回到了柏林。這些實體的照片如果連結起的只是一段段繁雜分歧的記憶,那些作用於眼角膜上的視覺影像於我也就只能是喟嘆而已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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