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27

Hearing Listening

 

意識的沙沙聲升浮到了表面。我睡意沉沉,但是無意識仍在糾纏著我。我沒有睡。風聲……我醒來又滑回睡眠,似乎還沒有睡著。有一種大聲和可怕喧囂的圖景在我對自己的知覺之外。我小心翼翼地享用著入睡的可能性。我事實上正要入睡,只是不知道我在那樣做。在一切我們判定為噪音的東西之外,總還有另外一種聲音預告一切聲音的終結。當我勉強聽到自己胃和心臟的聲音時,黑暗在終結。
佩索亞《惶然錄》
 


戴上了耳機,四周的交響、雜聲、喧囂都異常清晰地振動著耳膜。被放大的聲音細節漸漸使四周的沉默形成韻律,然後是呢喃、低語,是對話。在聽者心不在焉時,聲音隱沒到不被感知的景色背景中,而在專注凝聽時,它也間或把音量放小、速度放慢、停頓思考、沉默並繼而訴說下去…


Peter Ablinger 是一個於1959年出生的奧地利作曲家,在90年代初他即發展出一系列聲音實驗,而這次在柏林Haus am Waldsee的展覽Hören hören(Hearing Listening, 聽見聽見)中則涵蓋了他十多年來的聲音實驗及聲音辭典編纂的主要作品。

 

戴著無線的耳機,周遭平日隱沒在背景中的聲音因耳機裝置內的擴大裝置異常清晰地被聽見、辨認:水池邊碎裂的水柱、漸次消失於水池中的白色泡沫、風中樹葉的摩擦、池邊陽光中的潮濕泥土和草叢、偶爾飄過的人聲、樹下閃動的光影,我想如此種種編織成的交響並非曲調而是失落了意義的語言。至於Ablinger所收集、命名為書的聲音集子(其中包含各種不同的樹木聲和地點、時間各異的街道聲、煞車聲、人聲、雜音)就如同等待被辨認、解碼、糾結呈線團的龐大語系。Ablinger 把它們編纂成冊、編定次序、加上時間及地點的標籤,也許是試圖把其中的訊息分割、解析出來,不過卻我想到了萊斯可夫的這段話:
一個遠古的時代,那時地心中的礦石和天空中的星塵,仍在照料人的命運,而不是有如今天,蒼天不語,大地無言,完全不管人的死活。人再也聽不到那和他說話的聲音,更別提那些會聽他命令行事的聲音。新發現的行星在星盤上並不扮演任何角色,也有一大群新礦石為人發現,受人測量、檢重和檢驗,以確定它們各自特定的重量和密度,但它們對我們來說,並不帶任何訊息的用途。它們和人說話的時代,早已一逝不返。
尼拉可夫‧萊斯可夫

我想,這樣的一系列永遠未能完成編纂的巨冊只能是部傷悼的全集。

 

Ablinger在"Quadraturen III f: A Letter from Schoenberg"中仍試驗著連結起詞語與聲音:在一台受電腦設定的鋼琴奮力彈奏著刺耳的旋律時,觀者被要求閱讀Arnold Schönberg的一首詩。在鋼琴發了狂似地發出連續的巨響時,我感受到的卻是意義和詞語、聲響和訊息的相互脫離。


在另一件作品中,Ablinger在四個互相連結的空蕩房間中佈置了四個音量極小的單音聲響,在穿梭於四個房間時,房間也因聲音的共振染上了無法辨認的不同色調。

四周的聲音之所以存在,是由於我們肉體運作時脾胃內臟、血液和心臟產生的代謝聲響必須被掩蓋、遮蔽。我們必須在透過四周標記自身的同時忘卻自身。在坐上地鐵時,我做出了這樣的結論,並又想起了左耳的耳鳴……

展覽資訊:
Peter Ablinger
Hören hören(Hearing Listening)
21.06.2008 - 03.08.2008
Haus am Waldsee(Argentinische Allee 30, 14163 Berlin)
The exhibition “Hearing Listening“ introduces the Austrian composer Peter Ablinger for the first time in an artistic context and offers insight into his complete works from 1992 to 2008. His works will be accompanied by several paintings by Leipzig born Daniel Biesold who lives in Berlin. The work of Peter Ablinger born in 1959 deals with the relationship of the sound event and its interface between mimesis and noise. The spatial context refers to listening in the sense of acoustic photography. Visitors encounter speaking pianos, the roaring of artificial waterfalls, snail houses tuned to E-major as well as the (un-)acut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sounds of nature and those of civilization.

其他照片:
Peter Abl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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