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S：

你問我，「你那邊如何？不要又回答我，還是一樣!!!!有點創意好嗎~~」

可是我該如何「有點創意地」回答呢？如果我還是一如往常持續焦慮，持續追趕著沒念完的reader、沒寫下的思緒、沒修改完的稿子，日復一日，一天推擠著一天，也許如此，生活本身也就變得乏善可陳了。

正如你在Facebook上所發現的，我原想把帳號關掉，就此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瞪視自己」的隱私狀態裡，從此對所謂的「中文世界」保持沉默、緘口不語。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這陣子和雜誌社的溝通出了問題，而我在焦慮等待不著回音時，才明白，原來很多事情並不如我想像般簡單明瞭。包括我想了這麼久，寫了那麼多的關於藝術、關於文字、關於人的思緒，這些我一直以為會被理解、讀懂得一切。這實在令人很頹喪。而我現在開始懷疑，包括我此刻在圖書館裡寫下這些的時候，究竟能不能達到某種想像中的溝通？或是那道隱形的牆其實始終堅堅實實地擋在我們之間，就像策蘭說的「語言的柵欄」一樣？

而後來，我想，如果所謂的發表也代表著「嘗試對世界發揮影響力」、「積極介入」，也反映著，對於改變世界的期待的話，那也許「不再對世界拋出訊息」就可以終結那些無盡的焦慮。況且，我們也許都必須承認，溝通的達成其實有很多前提，包括語言的精確、語氣口吻，乃至於你的社會位置和與對話對象的關係。因為如此，我就想，也許我必須先更專注地去完成社會上要求的發言位置和深度，否則你說出來的意見和想法會馬上被捲入其他的意見和想法裡被吞噬或是被忽略，而到最後，「說」與「不說」其實都無所謂了。不是嗎？

S，這些都是我當初想關閉Facebook的想法。

而且，就像我傳給你看的那張螢幕擷圖一樣，我想，當我們身處在這樣一個連Facebook都可以幫你演算出「誰會想你」的時代，想念、人氣、訊息、讚、生日快樂、參與、分享、朋友，這些字詞的意義都變得極為可疑。而我開始思考著，透過這樣一個介面連結起來的網絡到底有甚麼意義？

聽朋友說，台北放煙花的那天下起了雨，於是火花在細雨裡看起來倒成了在濃霧裡的閃電和悶雷。你知道嗎？我有的時候會想，當我繼續中文書寫，繼續在藝術雜誌裡發表文章，或是就連所謂的學術，其實也像在雨中放煙火般徒勞。或許，它們就只是訥訥的悶咳，毋寧只是被體制保護、被人們容忍的細碎聲響罷了……

S，我知道我現在寫的這些一點創意都沒有，而我想我在我人生裡也玩不出甚麼新花樣來了。真的是很抱歉啊！

雞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