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解一個海浪的組成,你必須考慮這些互相對抗的衝撞,在某種程度上它們相持不下,在某種程度上又互相加成,因而在尋常的泡沫展佈裡,造成了徹底碎裂的衝撞與反衝撞。
室內,人們相依靠著,像是音樂規則而流動的反覆曲式,沿著隱然的動線移動著。這時候即使是摩擦、介入、齟齬,都像是在計劃中已被預料的差錯:彷彿人群總在錯誤、顫抖和變動的關係中才反而呈現出一種均質的和諧感…
向前推進的海浪,在某個點上舉起的頂峰比別處都高,就是在這個點上,它鑲上了白色的邊。
由於日、月引潮力的作用,地球上的岩石圈、水圈和大氣圈中都會分別產生週期性的變化。而潮汐就是海面週期性的升降、漲落與進退。在百科全書上是這樣說的,不過在眼前呈現出的人群呢?在漆黑的劇場裡,我看著Sasha Waltz的舊作Gezeiten(潮汐)時想著,我們似乎被同樣的動力所牽引著,卻同時互相衝撞著而碎裂、流失。台上的舞者在大提琴的旋律中互相依靠、接觸、互動、牽引、支撐,開始指責意外的脫隊者,像是面對著有害的病毒般。然後是安慰、憐憫、哭吼、哀號和施令。有人試圖著逃離房間,而有人被迫著離開。人們開始翻找出藏匿的物件,開始企圖擁有和分享,開始傳遞食物、毀壞空間…
可是,正在你期待這個海浪滾過地毯的時候,你發覺再也沒有海浪了,只有地毯,而且連地毯也迅速消逝,變成了快速回撤、閃閃發光的潮濕沙粒,宛如被向前推進著崎嶇邊緣的乾燥、不透明的沙灘逐離了。
海面下不規則形狀的碎石在潮汐升起、增長、向前推進、變化、碎裂、隱沒的過程中,互相反覆擠壓、碰撞,在淺的水域它們是渾圓而色彩繁雜的圓石,在堆積至岸邊時它們的差異性幾稀,人類的語言把它們稱作砂礫。它們仍舊堅硬,並由個體組成,只不過在海邊的孩子,只會在其中拾起尺寸較大、容易辨識而被我們稱作貝殼的東西,並在白色的浪花間用海水把黏附上頭的沙粒淘洗剔除乾淨,把它丟入透明的塑膠袋裡後,繼續把眼光投入混濁的海水中尋找下一個目標…
劇末最後一幕,只見牆上在劇中用水留下的訊息已不復見,而整個劇場的地板也被翻起,地面散落著坍落的磚瓦和木片,而整個劇場也瀰漫著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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