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個學期剛剛完成的一個報告中,我介紹了一篇可以說是在文化學領域中研究科學客觀性的經典必讀文章。在報告的過程中收集了不少資料,而趁我還處在報告後暈眩症候的時刻,順便把我的演講稿子梗概地翻譯成中文,讓大家看看之前在我腦中糾纏的鬼魅。
在文章中Daston和Galison主要的研究方式是爬梳自古以來在傳統植物學、解剖學、天文學云云傳統科學中所運用的圖像,來研究客觀性(Objectivity)的概念是如何在19世紀中逐漸形成,並在後來漸漸成為科學研究中的普遍概念。有趣的是,他們指出其實在17和18世紀其實並沒有客觀性的概念。譬如歌德對於昆蟲和植物的描繪:
歌德在這邊的速寫其實並不是對於一株植物「忠實」的描繪,而更像是柏拉圖在《理想國》所說的「理型」。正如17、18世紀所認為的真實圖像,它絕不是一個實物一比一的忠實描繪(當時的忠實呈現,其實被視是為科學家的怠惰和缺乏經驗),而必須是一個物種或是範疇的代表。不過也因為這樣的要求---所謂的真實是在長時間的觀察和比較後所得的統合結果,是精煉的、代表性的、統合的,因此當時的圖像其實根本不是在真實經驗中的單一生物的直接呈現(在今天的眼光看來是主觀的、不精確的、後設的)。在18世紀末科學家即使也如同今天的科學家一樣一直思考著如何趨近真實的呈現,不過截然不同的是,他們選擇的方法是在複雜紛歧的現象中選擇一個「完美」的典型,譬如下面的骨骼就是中等身材、男性、勻稱的比例,而科學家為了達致完美更要繪圖師在他的人體骨骼的背景中加入珍奇的異獸。
後來的解剖學裡對於人體的描繪,即使看起來精確、客觀許多,不過也都是在這樣思考下的人體「代表」:
然而這並不代表,科學家不會去懷疑圖像的真實性,在他們追尋「理型」的過程中,第一個被懷疑的是繪圖師。科學家認為在實踐自己的研究結果時,繪圖師總是因為他們個人的美學偏見或是藝術才能上的技術不足有著歪曲真實的嫌疑,於是科學家在17和18世紀即發展出了一系列減少藝術家干擾的工具,譬如:Camera obscura
然而這樣的懷疑也在19世紀中終究落到了他們自己的身上。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為介入是否會干擾到圖像的真實,而要求把人為的操作減到最低。在當時剛剛發展初具雛型的攝影術,剛剛好就符合了它們消解自己主觀痕跡的要求。不過有趣的是,其實在一開始,攝影術其實遠比當時的繪畫發展還要「不精確」、粗糙,當時的攝影僅限於黑白,而且清晰度也遠不如出自人手的油畫:
不過為了消除人為干預的因素,科學家也不得不接受尚粗糙的攝影技術。即使和繪畫比起來當時的攝影術實在稱不上是「真實」,科學家對於人為操縱干預的懷疑還是壓過了對於精確性的要求。而由此客觀和主觀的二元對立也慢慢地建立了起來,後來並被視為是真實和不真實的區別。這樣的發展更在發明了量化的測量工具時,達到了高峰,科學家認為他們發現了大自然的語言。
不過正如Daston和Galison指出的,我們今天習以為常的主客觀概念在歷史上看來,其實根本不是建立在和真實性的相連,而是緣於對於他人、自身的懷疑。在文章中他們更把這樣的歷史轉折稱作是科學的「道德化」,認為就如同中世紀的教士透過禁慾、節食齋戒成為上帝真理的傳遞者,科學家也在堅守「客觀」、「不人為介入」的戒律之下成為現代的真理代言人。
讓我回憶起準備中央考試的日子......。我還是喜歡待在真實與不真實之間,這是為什麼我書都唸不起來的原因嗎?(扭來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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