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江就明白了。他明白自己像是一株蕨類植物,只會用淺淺的根,貼住堅硬的地表,把最新生的芽,牢牢藏在最內裡的地方,然後自己推擠自己,糾結捲曲成一團蒼老的大圓球。他很彆扭,他有毛病,然而,他無法為此難過。因為他亦深知,對像他這樣一株蕨類植物而言,那些在寂然黑夜裡,從自己孔隙源源冒出的,不會是眼淚那般單純的東西。不,或許,在某種意義上,那其實變得比眼淚更單純而無感,就像露珠一樣。生出露珠,那不過是存活過程的一部分罷了。
童偉格《無傷時代》
終於我還是把撲浪的帳戶刪掉了。
在二月初放假以後,我寫完了篇典藏的稿。於是,照著心裡的進度表,開始上圖書館念書。在這三個禮拜以來,日復一日地,我八點四十分踏出家門,九點出頭和圖書館總是不時走出戶外的警衛打聲招呼以後,就走到一個兩張桌子併起來的位子,念書、打字、翻資料、思考火車、暈眩、工業化、雲霄飛車、速度、火車站建築、遊樂園和精神分析龐雜交纏的關係。日復一日地,中午吃的是根香蕉、燕麥巧克力棒加上一杯優格。固定在禮拜二和五圖書館關館前的一個半小時慢慢步行到學校的健身房跑步。生活的作息完全配合著圖書館的開放時間,也因此除了禮拜日以外,日復一日地過著同樣的日子,八點多回到家看著綜藝節目吃完晚餐,想想隔天要寫得主題可以如何開頭,然後就睡了。
大腦裡記著的計劃,除了第幾週必須把作業寫完、開始進行下一個報告,就是一個月後和教授的討論。我已經忘記是哪一天問自己的了(如果日子如此簡單,也就無所謂哪一天了,不是嗎?),「所以這樣算是孤單嗎?」、「你每天花那麼多氣力堆積出來的文字會有人在乎嗎?」,我只記得當下的天色是暗的,我正走過燈已經暗下來的學生餐廳邊。而對於這些問題和由這些問題衍伸出來的其他思緒,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自己的反應、就只是空落落的、是連絲毫悲愴、自憐都沒有的「空無」,而似乎這樣不帶任何感覺的漠然、無感就是答案。
於是聳聳肩這些問題也就飄落了。
不過這天早晨,你突然懷疑起你吐出的每一個字和每一個句子除了「空無」能承載的意義是什麼?它們在期待著怎麼樣的回應和溝通?而你持續在MSN上持續地隱身、一上線就是忙碌的狀態,是希望將自己展示成怎樣的姿態?
就是這些思緒,你輸入了密碼、按下了確定刪除的按鈕,毫不猶豫地把噗浪的帳戶給刪除了。然後,你對自己說,所以你還是在焦慮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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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17日:
一早開了FB,看到了視窗旁邊提醒你的「賴吱吱今天生日」,點下賴吱吱的姓名連結後,在她的塗鴉牆上馬上載入各式生日禮物,花、蛋糕、寵物、一個唇印...。然後我開始想,這樣行事曆的功能到底促成的是怎麼樣的關係?當一個人的生日,不是在你腦子深處的某個地方慢慢醞釀發酵、倒數的話,那「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云云這些字詞的「容器」還能容納乾淨簡單的意義?你微弱的信息要如何傳達到你所希冀的他方,而不在微微顫顫的顛簸路途中灑掉它還純粹的那個部分?(又或者這個純粹的部分根本無涉那些字句、禮物,而其實是由接收者賴吱吱所決定的?)
因為這個緣故,賴吱吱,請原諒我以一個很彆扭的方式說:
給你摸摸頭。
回覆刪除真是夠彆扭了你。摸摸頭,你吃苦啦。
回覆刪除這個人連日期都打錯 真是沒救了 我說
回覆刪除唉呦!我們就讓我的恍惚留下紀錄吧!就不改了。by the way 我現在在圖書館完成火車的部分,跨到雲霄飛車來了。
回覆刪除沒救 完蛋了 hahahaha
回覆刪除消化不良了,書蟲,denk nicht so viel。(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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