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洞裡,在洞底,處於幾乎絕對的孤獨中,而發現只有寫作能救你。沒有書的任何題材,沒有書的任何想法,這意味著一而在面對的一本書。無邊的空白。一本可能的書。面對空無。面對的彷彿是一種活生生的東西,赤裸的寫作,彷彿是有帶超越的可怕又可怕的事。我相信寫作的人對要寫的書沒有什麼想法,他兩手空空,頭腦空空,而面對寫作這種冒險,他只知道它枯燥而赤裸,它沒有前途,沒有迴響,十分遙遠,它只有基本的黃金規則:拼寫,字義。
莒哈絲《寫作》
除了像堆砌積木一樣,還能有什麼意義呢?
過了禮拜四的討論會以後,我暫時擱下了火車、雲霄飛車、暈眩云云學士論文的題目,拖著身子,開始研究下一個報告(Fluxus)的書目。因為在學校圖書館和國圖借不到需要的畫冊,我只好用一個柏林和附近城市共同的圖書搜尋系統來查詢我要借的書在周邊的哪間圖書館可以借的到。於是,我上網預約了書,用google map看了看那個市立圖書館的地理位置,確認了最近的地鐵站,我就直接在學校跑完步之後往那個陌生的站名出發了。當從地鐵站走上地面,看了看周邊陌生的環境的後,我才開始後悔當初應該把地圖畫下來的。我試著朝著北方走,遍尋不著圖書館所在的那條路後,在公車站亭子裡的地圖上又確認幾次圖書館的位置,不過即使路名和相關方位都已經清楚地記在腦子裡了,我卻怎麼也無法把自己和身處的環境定位到腦子裡的抽象地理位置上。經過了一翻折騰,我抱著那本厚重的Vostell畫冊走向地鐵站時,天已經暗下來了。
這會是一個隱喻嗎?我想。
在環線的捷運上,站在門的的另外一邊,看著自己的影像交疊在不斷流動的城市景色上,你突然又開始問自己那些不會有答案的問題,開始懷疑起來了。你問自己當初為何不去選擇一個可以用實驗和經驗法則解決的學科?為什麼在你即將畢業之際,看到的卻是一遍無邊的困惑和不確定感?為什麼必須去追尋一個無法驗證的問題?這些字詞的堆積和收集到底可以構成什麼意義?你為什麼要用別人的語言扭扭捏捏地來說你自己的話?
為什麼寫作的對象很重要呢?
因為在你寫東西時,雖然只能是孤單的,只能是面對自己和當下的,不過那個「對象」是始終都在的。當對象只能是其他人寫過的理論、書籍時,當對象變成一個面目模糊的線性抽象理論建構時,難道這不是種你常說的「異化」嗎?在那片被理論夷平的地圖上,還有什麼保留給「人」的位置呢?
除了荒蕪,我們還能留下什麼呢?
在你寫完那個將近五十頁的報告,按下Gmail中「送出」的鍵,本來還是草稿的信件自動被被歸類到「已寄送」的分類中,你鬆了口氣,在Facebook上公布這個訊息。不過,看著FB上漸漸增多的「讚」,失落感卻已經蔓延開了。
你想,你那些很多想說的話(關於火車、關於暈眩和你這段日子看過的有趣的書)終於可以捎個訊息寄送到遠方了,不過,當你這個時候坐下來,盯著鍵盤上的注音符號打字(而不用再把鍵盤上的Y和Z調換,不用再想像ㄤ的按鍵代表著ö、'代表ä、[代表ü、ㄦ代表ß的時候),你才發現你已經無話可說了。
你對自己說,這也許是種「交報告後的動物感傷」。而在你還來不及分析它的時候,就必須開始用下一個報告的思緒佔滿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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