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12

2002年的柏林相片


最近在研究死亡相片(註)的過程中,反覆地讀到了許多關於死亡和攝影、圖像、醫學間的連結和論述。在這邊就不再吊書袋了。不過,如果攝影的本質正如羅蘭巴特說的,在於按下快門的瞬間,而不在於捕捉的影像,我想,相片很適合做為一種精神狀態的分析文本。(恩,我不會再吊了。我保證「文本」是在本篇文字裡面最後一個可怕詞彙。)

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因為存在電腦裡的一批照片。沒記錯的話,應該是2002年的夏天吧?當時大三,我和一群同學從德國、法國到西班牙、由北到南自助旅行了50幾天。先撇開我從小就根深蒂固的奇怪脾氣和總愛和其他人鬧彆扭的個性,我看著當時在柏林拍的一批相片,感受到的居然是當時在相機後一個很直觀、單純的眼光。當然還是免不了有些因為從小到大念美術班習得的構圖方法和一個很觀光客式的、影像消費式的觀看方式,不過畢竟當時青春正盛,很多東西,包括觀看、掠奪、移動、消費、呼吸,甚至是眼淚和齟齬似乎都可以很恣意、很直接,不帶有什麼思考上的負擔...

看著這些照片,才發現,已經在柏林待上三年多了,而那個當時藏身相機之後的一對眼睛在經過這些年以後也垂垂老去了。不再習慣透過鏡頭去觀看,也甚少出現在相片裡。之前和朋友聊天時,說到,如果攝影本身除去了它負面的掠奪、展示本質,拍照本身似乎連結著一個「向遠方、向未來發出訊號」的意圖。我看著這些8年前的柏林影像,試著問自己,如果不再拍照了呢?這算是種深沉的沉默或是沮喪嗎?再也沒有什麼瞬間和片斷值得被捕捉、透過光、被固定、被保存、再次被確認了?




繼續翻到了當時在巴黎拍的相片時,我才發現了一些為什麼今天甚少拍照的線索。在巴黎聖母院前,我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惱著什麼,不過就留下了下面一系列「拍照」的相片。在還沒有讀蘇珊‧宋妲巴特前,我想我自己就已經開始對於拍照本身抱著些許遲疑的態度了。







繼續看到西班牙的照片,發現自己畢竟還是有這麼一段時間,可以在鏡頭前如此自若、毫無顧忌地燦笑!

這時後突然更理解了巴特「每張照片都牽連著死亡經驗」的說法。閱讀以前的照片其實不僅僅是一個回憶的過程,而是在召喚的過程中不斷地見證著許多很細微、無以名狀的東西漸漸亡逸的過程。許多東西似乎在被保存、紀錄下來的當下,就已經壟罩著死亡的氣息了,我想。



註:在1830年代末期攝影剛剛普遍地被使用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間,在歐洲,尤其是天主教信仰盛行的地區出現了許多「死亡相片」。無論夭折的嬰孩或是已經死去的成人很流行被拍攝成安詳的睡姿,或是甚至因為後來發明了人體支架和化學技術,就出現了一系列死去的人、穿戴整齊,或坐或站,手裡甚至拿著還點著菸的相片。等我完成這個報告再來介紹吧!閱讀的書目實在是太有趣了!

5 則留言:

  1. 鯨向海幾天前的詩提到了相片,也提到了墓地。
    出自: http://www.wretch.cc/blog/EYEtoEYE/3234136

    四月

    遠遠的天色
    襯著你的感覺
    如果你感覺依然
    像四月最深的墓地
    我將不再說一個字

    如果你也感覺
    幽冥的光圈
    曾經微微開啟
    靈魂再不能
    堅守在身體裡面

    轟隆隆
    雨水
    觸下那個鍵
    與祂們的快門合而為一

    明知道是
    失敗的作品,我願意
    站在你身邊
    且永不更改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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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倒覺得鯨向海這篇在寫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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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嗯啊!也是愛情,低聲說一句,巴特說照片裡的"刺點",是死亡、是情色,是哀傷,不過不是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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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再想想,我懂了:愛情正如拍照,開始的那ㄧ瞬間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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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也許當人想要把東西保留原貌的當下,那個東西就開始衰朽了。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一個斷片所取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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