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23

《Lust und Laster》:七宗罪的當代樣貌

這篇原本是想寫給1月份的今藝術的,不過因為編輯覺得不太適合,而我也因為搬家和口頭報告,抽不出時間來改稿,就直接和雜誌那邊說這個月不供搞了。

我想我可以開一個叫作「退稿」的標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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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也有其歷史嗎?

十月中旬時,瑞士伯恩美術館(Kunstmuseum Bern)和保羅克利中心(Zentrum Paul Klee)合作出了一個橫跨兩個美術館的大展:《欲望與罪惡:從杜勒到諾曼的七宗罪》(Lust und Laster. Die 7 Todsünden von Dürer bis Nauman)。展出的作品囊括了從11世紀到當代,從Peter Paul Rubens、Gustav Klimt到Cindy Sherman、Gilbert & George的繪畫、版畫、攝影、裝置及錄像作品。然而,在當今這個除魅殆盡、宗教式微的時代,「七宗罪」還能有甚麼當代的意義呢?

Paul Klee 《暴食者》

Martin Parr 《奢華美國》

還記得在大衛‧芬奇1995年的電影《火線追緝令》(Se7en)裡,凱文史貝西飾演的連續殺人犯在當代都會的場景裡,代替上帝行使著最後的審判,讓當代社會裡的文明人以各種血腥、奇異的方式,慘死於自身的原罪和慾望。而在片尾,劇情一轉,原本操著私刑大權的殺人犯因為出於「妒忌」殺了警官的妻子,也讓布萊德彼特在「暴怒」之下,對著自己開了槍。充滿象徵意義的,回過頭來,所有的人,包括在連續殺人案中的死者、殺人犯,乃至於警官本身,所有的審判者和被審判者最終都還是臣服在人類的原罪下,無法逃脫出人類的最深層的黑暗面。

而這部中文片名翻譯極差勁的電影彷彿要提示我們的就是,即使隨著時光流轉,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和荒淫,這七宗在中古世紀基督教裡所定義的人類原罪,還是深淺不一、埋藏在我們的人性裡。

當《欲望與罪惡》把16世紀布魯哲爾(Pieter Brueghel)的風俗畫和馬汀帕(Martin Parr)的攝影作品排放在一起時,心裡想的基本上也是這一點:雖然場景轉換,不過那些人性的本質卻是恆常不變的。然而,對於這個展覽來說,這一點毋寧是過於簡單的。在展覽裡,作品並不是按照年代順序被排列,而是以七個罪行來分類。於是不同作品更替各個罪惡開展出了一系列微妙的辯解,譬如,杜勒(Albrecht Dürer)的名作《憂鬱I》(Melencolia I)被歸類至「懶惰」中時,「懶散」這個終極之惡也就透過畫裡的若有所思、鬆懈、憂鬱、眼神空洞的女神,被翻轉成為「沉思」和「求知」的表現。而當沃林斯(Gillian Wearings)把「酒醉」狀態在錄像中拍攝成一種儀式性的畫面時,「貪食」也就成為了一種對於迷幻異境的探索。

Albrecht Dürer《憂鬱》

Bruce Nauman《罪惡與美德》

事實上,即使在中世紀以來的宗教繪畫中,這七項原罪總連結著各種圖像(譬如:貪食-豬、妒忌-蛇、暴怒-獅子、懶惰-驢...)和駭人懲罰,發展出了一套恐嚇威脅的說故事方式。不過,當我們重新去追索,各個罪惡在不同時代裡的呈現時,七宗罪各自的負面意義反倒模糊了起來。甚至,我們可以說,這七項罪惡和它們所連結的慾望,在人類文明史上,不斷驅動著人們的改變、進展和超脫自身的嘗試。就像是,在電影裡的同性「荒淫」情節、引人「貪婪」的折價券、IKEA廣告裡「懶惰」的場景或是足球場上球迷的「暴怒」,這七宗罪其實以各式不同的樣貌顯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也許更關係到整個現代生活的結構的是,現代整個資本主義的結構不是就恰好奠定在「妒忌」和「貪婪」的自由公平競爭基礎上嗎?又或者,馬克斯所談的「無產階級革命」和國家福利政策的「公平正義」概念不也連結著「妒忌」本身?這其中的是非對錯的差別只是端看社會的多數怎麼去評價它。

在《欲望與罪惡:從杜勒到諾曼的七宗罪》裡,這些跨越近十個世紀「罪惡」圖像的並列,為我們拉出了罪惡的本質樣貌,同時,也在歷史裡,為「罪惡」留下了最曖昧難定的樣貌。

展覽名稱:Lust und Laster. Die 7 Todsünden von Dürer bis Nauman
時間:2010.10.15 - 2011.02.20
地點:Kunstmuseum Bern 與 Zentrum Paul Klee
網址:http://www.kunstmuseumbern.ch (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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